春风十里不如你——衡阳东洲岛踏青散记
2020-02-26 10:14:59
158

 

早就听说东洲岛人文荟萃,名儒王船山、名将彭玉麟、名师王闿运、名士杨度等一大干中国近现代风云人物都在此岛留下足迹。我是一个“新”衡阳人,生于斯却未长于斯,近年归来,一直对故里先贤和衡阳八景之一的“东洲桃浪”怀有莫名情愫,却因种种原因未能登岛细细感受。

 

今日新冠疫情初控,天朗气清,东洲岛景区开放,正是登岛踏青好时节。于是约友卫星、吴彬等一同前往,去感受那磅礴恣肆的湖湘文化和莺飞草长的衡州三月。

 

衡阳东洲岛与长沙橘子洲、岳阳君山岛并称湘江流域三大洲,岛身狭长,东西宽两百余米,南北长两千余米,与东岸有一座风雨廊桥相连,乃乘轮渡从西岸前往,一则亲水、二则近风。待测好体温,上得船来,轮渡工作人员已将舱位、座位、甲板等处细细消毒,不禁暗赞防疫思虑缜密、措施得力。

 

轮机马达轰响,客船划出一道白色弧形离岸,向着东洲岛驶去。到得江心,只觉江风柔而不腻,拂面而来。江水碧蓝,微波荡漾,两岸高楼倒影其中,影影绰绰,几疑置身海市蜃楼。“春来江水绿如蓝”,千余年前,白居易曾作《忆江南》,忆念苏杭江花与春水。江南水乡是,湘江亦如是。

 

数百米距离倾刻即到。离船上岸,我们一行人便往船山书院行去。岛上石板路干净、悠长,延伸至远处;路边草坪微微泛出绿意,随地形而起伏,点缀以条状或块状蝴蝶兰等花卉,黄、蓝、红、绿交相辉映;垂柳已发嫩芽,在微风中摇曳,犹如春的手抚弄大地;四季长青的绿樟、翠竹、苍松绿荫浓蔽,与假山、怪石、廊亭、流水融为一体,如画卷般徐徐展开;雪白的千瓣白桃、火红的茶花争奇斗艳,小巧的绣眼鸟和蜜蜂忙着在花中穿梭。

 

卫星是摄影爱好者,相机不离身,镜头敏锐,创意精美,常有作品见诸专业杂志,见此美景,哪里还能按捺得住,立即撇开我们去捕捉镜头下的美好。吴彬是“东洲通”,岛上各个景点、传说如数家珍,有他做向导兼解说,自可缓步徐行,边看边品。这才得知岛上的船山书院原来是晚清兵部尚书彭玉麟捐银迁址于此,三进四合院,一代名儒王闿运任山长。史载王闿运“狂狷谐谑,轶闻甚多”,才大志高,目无余子,连曾国藩、左宗棠都不放在眼里。此公26岁便中了举人,著作等身,可谓是年少成名。名士大多风流,王闿运也不例外,只是他的风流韵事无关李香君、柳如是那样的名妓名媛,可能是风雨飘摇的晚清,名妓名媛再无“秦淮八艳”的绝代风华,他不屑再顾,他的风流韵事只跟老妈子有关,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。

 

王闿运门下弟子众多,这样的奇人,调教出来的弟子也是一时之俊杰。杨度自不必说,一句“若道中华国果亡,除非湖南人尽死”,张扬出湖湘人士的刚强与血性、坚韧与担当,单就说他收的木匠齐白石、铁匠张仲飏、铜匠曾招吉三个匠人弟子,也成了各自领域的一代宗师。

 

船山书院是翻新的,青砖青瓦,山门簇新,旧物已不存在,但地尚在、址尚在、魂尚在,我依稀看到在岛上求学的杨度、夏寿田、廖平、杨锐、刘光第、齐白石、张晃、杨庄等少年,也曾在波光粼粼、浩荡北去的湘江边上沉思。

望岛北边行去,我一直在想,湖湘精神是什么?是经世致用?是敢为天下先?是吃得苦、耐得烦、霸得蛮?也许是船山先生“六经责我开生面”,开湖湘文化之先河,使之有别于其它学派的格物致知学说精神吧。我突然想起船山先生少时也曾带兵反清,以书生之文弱,行将军之杀伐。起义虽以失败告终,先生归隐乡间著书立说,却隐约开启了湖湘文化的滥觞。文武兼修,刚柔相济,以书生带山农的模式,成就了湘军霸业,但也却开创了近代中国军阀割据的先例。即便到了晚清末期,在这支地方武装的黄昏时刻,甲午辽东北御日寇、镇南关南击法夷,湘军的勇武精神依然表现出夺目的灿烂。

 

东洲岛北的尽头,是湘江壮阔的水面,缓慢而沉着、仿佛蕴含了千钧重力的水流奔向远方。下游不远处,便是石鼓书院和湘军水师码头,依然是一文一武,苏轼、周敦颐、朱熹在此执教讲学、教化万民,曾国藩、彭玉麟在此训练湘军水师操舟作战,就象南岳衡山一样,儒、释、道共处一山、共存一庙,蔚为奇观。

斗转星移,时过境迁,北去的湘水淘尽风流,或铁血、或柔情,或文韬、或武略,但东洲岛仍在,古渡仍在,可供后人瞻仰和传承的湖湘文化精髓仍在。湘江水碧蓝,东洲岛正当芳华,“春风十里不如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文 陈剑飞\图 王卫星